深圳商报副刊一身枯草香读创
王太生/文
闻着药香抄书,或者一边熬着草药,一边翻阅,不失为古人的一种读书方法。
煮药的辰光漫长,尤其是冬夜,砂锅在炉子上熬药,文火慢煮,一星如豆,盖沿上水汽突突,水珠四溅,屋内药香氤氲。
因为要花去很长时间,所以等待漫长,不如用来读写,炉火还可温暖手脚。
抄书就是读书,边抄边读,这样的方式其实风雅。煮药抄书,有着它自然天成、不可比拟的佳境。先是一股暖,弥漫身边,围着炭火正旺的小炉,细火纯蓝,瓦罐冒汽,抄书的环境温热而湿润。再是不慌不忙,时间还早,不如做些其他事情,煮药抄书反而气定神闲,每一个字都抄得有板有眼。
历来读书有好多情境,红袖添香,囊萤夜读;雪天闭读,雨天闲读;凭窗读,倚树读;走路读,躺着读……煮药抄读是其中一种,体验生命的情态。
煮药抄书,火炉不可缺少。它不是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”诗句中,那种粗拙而小巧、朴素而温馨、用来涮锅的红泥小火炉,而是普通炉子,气流贯穿,火色几近透明,一块煤,或干柴,燃烧充分,甚至有噼叭声。
也不是煮水烹茶的那只小火炉。烟煮一壶茶,是几个人围坐,好茶遇好水,有妙物分享,清茶润喉。还要一瓦罐。瓦罐是青泥烧制而成。罐下火焰舔着罐底,一罐药呈翻滚、趵突之势。
围炉煮药,不同于围炉煮酒。煮药安静,煮酒喧哗。煮药浸透一股气息,煮酒逸散一种气味。气息和气味,一个雅,一个俗;一个内在,一个外溢。煮药是一个过程,有一种仪式感。一个人守着炉火,小心侍弄,心无旁鹜,面色平静,便是养心。至于锅中煮的什么药?植物的根、茎、叶、果。李时珍配方中有,黄芪、党参、三七、天麻、白芷、桔梗、甘草、黄芩、黄连、川芎、麦冬……可治诸疾。
王实甫《西厢记》里,桂花、当归、知母、使君子、参,崔莺莺巧用中药名写成药方,私下传给张生,再经过红娘的巧妙解释,治疗他的“相思病”。枯草,是百草,经过日晒,脱去水分的草,成为药材,有一股淡淡苦涩清香。比如,艾、野菊等。
忽然就明白清人叶炜所写的《煮药漫抄》。人吃五谷,难免生病,病中抓药,煎煮需时间,慢慢熬。那么,炉旁等候就有了闲暇,膝盖当桌展一书本,从容不迫,或者心有所动,想写点什么,用作者的话说是,“乃就药炉余候,拉杂录之。”
都写些什么?作者写“少年爱绮丽,壮年爱豪放,中年爱简练,老年爱淡远。”一个人喃喃自语,沉浸在煮药抄书的美妙情境里。
煮药漫抄,更多的是书写,一边守着炉子煮草药,一边忙中偷闲,做着喜欢做的事情,这冬夜里绝佳的灯下读写,记录下生活里的片羽吉光。
煮药抄书,一身都是枯草香。
审读:喻方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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